用过去式来谈论亲近的人,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我最近指挥的所有音乐会,都与我和潘德列茨基教授最后的艺术交流有关。在华沙举行的第25届复活节音乐会上,我很荣幸地指挥了第六交响曲《中国之歌》。2020年1月,我曾在苏黎世与苏黎世Tonhalle管弦乐团合作,演奏这首乐曲——这也是这部作品最后一次在克日什托夫·潘德列茨基教授(作为荣誉嘉宾)面前演出。
我把克日什托夫·潘德列茨基视作我的艺术之父。毕竟他和我父亲的年龄非常接近,而我父亲也是那一时间去世的,比教授的去世早了三个月。在整个合作期间,艺术当然是我们接触的基础。然而渐渐地,这种专业上的合作发展成了一种持久的友谊,让我感到非常荣幸。因为一起工作,我们有很多时间相处。最近几年的时间特别紧凑:我们不断地旅行,其实就是从一架飞机换到另一架飞机——从韩国,经过中国和欧洲,来到南北美洲。克日什托夫·潘德列茨基是一位美术爱好者,在排练和音乐会的间隙,他总能抽出时间四处看看,多了解一点我们的所到之处。例如,在哥伦比亚,特别是在波哥大和麦德林,那里有费尔南多·博特罗最大的雕塑和绘画收藏。在教授的提议下,我们参观了艺术品画廊。在日本的广岛也是如此,印象派和立体派作品展都在这里展出。莫奈、高更、马蒂斯、罗丹、毕加索、夏加尔的名作……当然,我们也一定要去那里游览驻足。这种对视觉艺术以及对美的热情,在潘德列茨基的身上总会感受到。在他居住的地方,无论是克拉科夫还是卢斯瓦维采,古董家具、老式钟表、绘画作品(他说“一直以来”他都在收集这些东西)、书籍和家庭纪念物创造了一种神奇的、富含创造力的氛围。
教授是位非凡的美食家。我也有机会从这个角度了解他。他在中、韩、日、南美菜肴中游刃有余,非常专业。他总能知道该选择哪家餐厅,点什么菜,而且无论我们当时身处哪个国家,他通常都会用菜品的原名点菜。「小马,你想吃什么?」——他总是问,而我会遵照他的品味和选择,并最终总能大快朵颐。上次去日本的时候,教授提议我们在东京听完音乐会后,去一家日本料亭吃当地的特色料理。典型的日本料理包括薄如蝉翼的鱼翅,胶状的、淋着酱汁的鱼子以及其他美食,配上清酒一起享用。教授好奇地伸手去拿,认为既然到了日本,就应该趁机尝尝当地的特色美食。
除了克日什托夫·潘德列茨基本人的音乐,我们在波兰和国外的音乐会中还经常演奏他喜爱的作曲家的作品。在所有经典之中,贝多芬可能是最贴近他的。他心悦诚服地指挥贝多芬的交响乐。每当他指挥完贝多芬的《第七号交响曲》,就会精神饱满,热情高涨。他从指挥台上下来时仿佛张开了翅膀。潘德列茨基非常欣赏贝多芬作品的完美形式,贝多芬对复调的非凡技巧,当然还有他的旋律。我对潘德列茨基音乐的浓厚兴趣,恰恰也开始于我注意到他作品中多方位的思考和复调在构建形式上的精彩运用。他认为对对位的研究应该是每个作曲家训练的基本内容。他对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和文艺复兴时期作曲家作品的迷恋,反映在了他的合唱和清唱剧作品中。
克日什托夫·潘德列茨基经常强调俄罗斯作曲家对20世纪交响乐发展的巨大影响。他喜欢德米特里·肖斯塔科维奇的作品,私下也认识这位作曲家。在我看来,他们之间有一种精神上的、创造性的联系。「肖斯塔科维奇是一位伟大的交响乐家。」他说。反过来,我们也知道肖斯塔科维奇对潘德列茨基十分推崇,并对《路加受难曲》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在他最喜爱并经常和乐于指挥的作品中,当然不能不提安东宁·德沃夏克最后的三首交响曲,他的《圣母悼歌》和《安魂曲》,以及费利克斯·门德尔松的《意大利交响曲》和《苏格兰交响曲》。
【图片来源 / Armstrong】